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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羊】停云时雨(五)

(五)

       鹅毛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足足三天。天地苍素,连几尺开外的竹栅栏都被掩埋得只剩一排光秃秃的尖叉。拜大雪所赐,留守与被困的两个人哪里都不能去,只能窝在这巴掌大的院落里。

       秦墨倾倒也自在,在纪子晏书房里挑几本书,点了烛灯就能看上一宿,白天闲来看看飞雪,煮茶论棋,一点落难的意识都没有。反倒是纪子晏,多了一个人陪伴的封山时日,却有些微妙的不适应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比如眼下这一碗冒着热气散发着不明气味的黑色糊状物体。

       寡言的道士眉毛跳了跳,忍不住问道,“秦兄,这是……?”

    “健身暖胃,补肺缓筋。”秦墨倾捞起袖子,捧着腾腾热气的茶碗递到纪子晏面前。“黑米粥。”

    “据我所知,厨房里并没有储存黑米。”纪子晏叹了口气站起来,“秦兄,黑米也不是白米煮焦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还未走进厨房,先闻到了一股直冲脑门的焦糊味。纪子晏皱了皱眉头朝里看过去,倒没出现预想中翻天覆地乱七八糟的惨状,只是生火用的小炭炉被拎了出来,余温未散,上面架着个煎药的药罐,里面可怜兮兮的剩着几颗被煮得焦黑的米粒。

     “这煎药和煮粥本来是相同的道理,可能火候没有把握好。”罪魁祸首顶着毫无反省的笑容跟进来,“既然道兄好意收留,秦某也想尽微薄之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大概是天色的关系,眼前的落难郎中敛去了一身的调侃意味,笑的温良儒雅,反倒让人想起了那个做错事还不忘邀功的调皮道童,纪子晏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转身收拾起了一地的狼藉。

     “秦兄大可不必如此见外。”片刻之后,纪子晏缓缓的开口道,“只是如今雪大封山,厨房内储存的食粮有限,每日还需多加计划,切不能随意浪费。餐食方面还是交给在下吧。”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话未落音便见对方脸上露出细微的失落神色,顿了顿又补充道,“听闻万花弟子各个博学多才,若是秦兄觉得方便,空闲时可否给在下讲解一下书房内那几本书?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玄衣男子跟在纪子晏身后,颇有兴趣问道,“听闻纯阳弟子各个惊世脱俗,入门之试尤其晦涩刁钻,非天资聪慧之人不可领悟,在下一直很好奇,不知道兄可否指点一二?”

    “晦涩刁钻?”纪子晏抬手将洗好的药罐放回原位,拍了拍手道,“不过是想在天意与人愿之间求个两全心安罢了。”

     “不过?”秦墨倾噗的笑起来,“秦某果然不及道长领悟得透彻,在秦某看来,天意和人愿可是最难两全的。”

     “万物皆虚幻,大道本无形。在下所求不过剑术之精粹。”纪子晏站定,淡淡望向秦墨倾,“无法两全,无非是愿想太多,心境乱了而已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很久以后秦墨倾回想起与纪子晏的相识,都会想起这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并非十分唯美的场景,简单到有些简陋的柴房,空气里还飘着尴尬的焦糊味。白衣胜雪的道者静静站在眼前,一双冰濯过似的眼睛轻描淡写的望过来,嘴巴抿出孤傲的弧度,好似拉家常般的提起,不过求天人两全。

       他突然就想知道,世界上是否还有其他东西,能让这个人失了分寸,乱了心境。

 

       纪子晏并没有察觉到眼前万花弟子心境的变化,他只觉得突然间察觉,这位陌生来客变得异常粘人起来。

      准备膳食的时候、傍晚清扫院中积雪的时候,无时无刻围在身边,甚至在纪子晏晨起练剑时,秦墨倾也捧着茶盏靠在门边看。

     “道家清修,秦兄实在不必刻意配合在下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玄衣男子笑眯眯的抿了口茶,“道兄请随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纪子晏倒也不拘束,提剑便开始运起功来。

       漫天大雪被突然释放的浑厚内力所激荡,一时间纷纷偏离轨迹,以剑为中心,隔绝成一个不大不小圆。

     “都道纯阳自身内力如意运转,这便是以气构造的太极气场吧。”在一旁的秦墨倾突然开口道。

       纪子晏冲他点了点头。

 

       纯阳武学融合了道家真谛,万法自然。其所修的太虚心法讲究攻守如一,一招一式更是迅疾凌厉。

       他醉心剑道数载,其剑法早已大成,单单执剑而立,周身就肃然漫起森森寒气。长剑如芒,剑锋扫过带着凌厉的绝决,伴着一声清亮绵长的剑鸣,剑气勃发,白衣道者衣袂翩跹而起,足不沾尘,轻若游云。

      秦墨倾远远的看着,只想起那些掠过纯阳宫顶的仙鹤,也是这般清姿卓绝,傲然无物。

    “纪兄好剑法。”一套舞毕,未等纪子晏稍作调息,秦墨倾便弃了茶盏迎上前去,“不知纪兄可愿与我切磋一番?”

    “秦兄!”纪子晏大惊到,“刀剑无眼,万一不小心伤到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秦某自有分寸。道兄,请!”话未落音,秦墨倾抬手一挥,一股气劲破开飘雪,朝纪子晏周身穴位袭来。白衣道者侧身一避,无形的气刃擦着脸颊而过,徒然撩起鬓间青丝几缕。

       秦墨倾所习是与紫霞同门相若的混元心法,以气御笔,施展起来却多了几分潇洒自若与俊秀飘逸。虽说对方出手力道绵和,无奈招式诡谲多变,其人又游离于数尺开外,纪子晏的四尺青锋反倒拿他没办法,每每近身,都被他游鱼般脱离开,几招交手下来,竟然占不到半分优势。

       正暗自惊奇时,秦墨倾的脸突然放大,一瞬间便近到身前,纪子晏猝不及防,又怕剑锋伤到对方,只得狼狈向后退去。

       玄衣人勾了勾嘴角,抬手轻巧地避过剑锋,堪堪环在道者腰上,下一秒,纪子晏只觉后腰某处被重重的一点,一口真气立刻滞在胸口,内力溃堤般从体内汩汩泄出。

 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道者捂着胸倒退几步,只觉真气在体内乱窜,内力溃成一盘散沙。“这是什么招式?”

    “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罢了。”秦墨倾笑眯眯的避而不答,伸手点过纪子晏的鸠尾,又帮他顺了顺气,“所以世间有言,宁惹街边狗,不惹疯郎中。”

    “融会贯通,伺机而动。”纪子晏运功调息,将外泄的内力重新慢慢凝聚起来,“秦兄倒是给在下上了一课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当。对纪兄而言这不过是切磋招式,对秦某来讲,可是江湖保命手段。”秦墨倾淡淡一笑,忽然话锋一转,哆嗦着转身朝屋内走去,“这么冷的天气,纪兄能坦然自若,可见内力之雄厚。秦某拜服。”|

      纪子晏站在原地,望着秦墨倾的背影,眉头渐渐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方才秦墨倾欺身而至,纪子晏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。

      清冽而淡幽,雪雾格桑的花香。

      他的心沉了下去。

 

(本章的重点是,袭胸摸屁股。)

(下次更新时间:不知道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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